“误会?你那不情愿全写在脸上了,我还能看错?!比起老小,你真的差了不知一星半点。”
老小是指江腾。
“我在他家的时候,什么好吃、好穿、好用的都紧着我。可你呢?连盆竹子都舍不得给,我辛辛苦苦养你有什么用?!”
虽然知道母亲从小偏疼老三,江达也早就习惯了,可冷不丁这么一提,他还是被刺伤了。
“妈,”江达正色,“这种竹子需要修剪和打理,很麻烦。我不是不给您,是怕您拾掇起来不方便,想着改天弄棵大点的发财树搁在您房间。”
老太太很少见到大儿子有这么深沉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珠里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番话让更是她老脸火辣,旋即恼羞成怒。
或许见惯了江达顺从的样子,冷不丁这么一杠,极度不适的同时,也带来了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的不安。
所以,她选择了更冷酷的方式,企图震慑——
“呵!理由倒是多!我就要这盆,不行吗?!我不能打理,那就你来打理!老大,你对妈不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吧?”
江达两手扣紧盆缘,指尖泛白。
半晌,在老太太蛮横的逼视下:“我给您送到房间去。”
江老太这才满意地笑了。
是夜,万籁俱寂。
韩韵如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上干净睡衣,从浴室走出来。
江达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硬着头皮迎上前,眼神闪躲:“妈说她要那盆富贵竹,所以”
“嗯。”根本没让他说完,韩韵如就平静地应了。
江达:“?”
韩韵如:“不早了,睡吧。”
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江达定在原地,有些无措。
那厢,韩韵如已经熄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躺好,闭上双眼,沉入梦乡。
半夜,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韩韵如顿时惊醒,她掀开被子,迅速赶到老太太房间。
江达不知何时也睁开双眼,他轻手轻脚跟在后面
客房,老太太掀翻了一个床头柜,柜子上的水杯砸到地板上,玻璃渣滓到处都是。
“人呢?!”她扯着喉咙,大声嘶吼。
很快,门从外面推开,韩韵如进来:“妈,怎么了?”
“你还知道来?!怎么不睡死过去?!”
韩韵如没说话。
“被窝就那么暖?难怪勾得我儿子跟你一条心,反倒疏远了我这个亲妈!如果早知道你是个骚皮子,当年就不该善心发作救了你!”
灯光下,老人破口大骂,韩韵如站在床边,静静听着,眼神竟有种冷漠的从容。
看她这副油泼不进的样子,老太太就来气:“你以为你忍气吞声我就会信?其实心头很烦我这个老太婆吧?你烦也没用!江达是我亲儿子,你既然嫁给了他,那这辈子都得在我面前尽孝,给我端茶送水、倒屎倒尿!”
韩韵如低眉敛目:“妈,这些话您不用说,我都知道。”
“呵,知道就好,知道就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还不赶紧扶我去厕所?!”
自打春妮走后,这样的一幕在夜里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老太太睡前忍不住喝水,半夜就要上厕所。
如果韩韵如不能及时赶到,她就大发雷霆,先用最刻薄的话把人数落一遍,然后还要你伺候她。
恶心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
可韩韵如从无怨言,甚至在江达面前提都没提过一句。
趁老太太上洗手间的空挡,韩韵如已经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片。
大的先用手捡,小的才用扫帚来扫,最后还要用湿布擦一次,确保碎渣都被清理干净了,才算结束。
而那头老太太已经在喊——
“进来冲厕所!”
韩韵如加快手里的动作,突然:“嘶”
她眉心一拧,却顾不上被玻璃划破的手指,连忙去了洗手间。
江达站在门外,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他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脑海里全是韩韵如单薄的身影静立不动,一语不发地听老太太污言秽语数落的样子;还有蹲下来,一片一片捡起碎玻璃,灯光打在她后背,却透不出一丝暖意
那一刻,江达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揪紧,又酸又痛,几近窒息。
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很快,一滴眼泪忍不住砸到地板上。
然后,越流越多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这么躲在角落里,哭得像个小孩儿。
他终于知道哪里错了。
他的忽视纵容了老太太的恶意,他的容忍成了她得寸进尺的理由,而这一切都深深委屈了他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