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虎应了一声,摆摆手,拒绝了李天澜递过来的香烟。
他的双手扶着方向盘,一丝不苟 ,车子开的很稳。
“我一直在想北海王氏和昆仑城会如何对付我。”
李天澜笑了笑,自嘲道:“其实我是畏惧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畏惧什么。
但自从进入通明寺,穿上了如今这身元帅军服,他就一直在畏惧,在惶恐。
骤然之间身居高位的不适应是畏惧。
不知道北海王氏和昆仑城如何出招的迷惑是畏惧。
组建雪舞军团却又不知道前路如何的患得患失是畏惧。
巨大的压力之下,有些东西他不愿意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这同样也是畏惧。
他怕死,怕失败,怕拿着一手好牌却输掉之后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只不过当他坐在车里出了通明寺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所有的担忧与恐惧都毫无意义。
因为他不可能知道北海王氏与昆仑城的计划,也不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决定。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掌控好自己的力量,做好自己的事情。
东欧之乱,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与凶险,与其患得患失的防备着敌人不知何时会刺过来的尖刀,倒不如整合自己手中的资源去尽量营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车内昏暗。
李天澜的眼神中一片清明。
“殿下有了扭转困局的办法?”
李宗虎开着车,笑哈哈的问道。
“办法没有。只不过总不能被他们一直压着,我们现在还看不到北海王氏的计划,就主动把鼻子伸过去让对方牵着走,这算什么?对方的打算我们看不到,但总有看到的时候,他们准备他们的,我准备我自己的,谁胜谁负,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李天澜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安稳平和,从极地重回华亭以来,他的心境似乎第一次变得如此平稳。
......
车辆在夜幕灯光之下上了长安街,最终进入隐龙海。
夜幕中的隐龙海闪烁着朦胧的微光,朦胧的光倒映在这片被称为海的湖中,波光粼粼,整个隐龙海看上去神秘而肃穆。
“你来过这里?”
李天澜好奇的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片中洲的权力中枢,隔着夜幕与灯光,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在水波中一片朦胧,这种景象很美,但却不是旖旎,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庄严与肃穆。
“之前有幸跟大帅来过一次,去的是金秋阁。”
李宗虎笑道。
金秋阁就是李华成总统办公的地方,也是传闻中的总统府。
李天澜嗯了一声,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轩辕台在哪?”
李天澜突然问道。
李宗虎愣了下,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道:“在金秋阁和西花厅中央略微靠后的位置,不过...”
他欲言又止。
“隐龙海已经没有轩辕台了。”
李天澜平静的说了一个对他而言绝对不算友好的事实。
现在的隐龙海只有昆仑阁,不见轩辕台。
二十多年前李氏尚未崩塌,李鸿河还是中洲的护国战神的时候,隐龙海内的轩辕台,就是中洲特战系统的权力中枢。
而随着李氏崩塌,昆仑城崛起,古氏在昆仑山建了城,隐龙海内的轩辕台也变成了昆仑阁。
其实建筑并没有变化,位置也不曾变动。
只不过轩辕台的牌匾被摘了下来,换上了昆仑阁而已。
很简单的一个举动,但却代表着李氏和古氏的兴衰,幕后更是代表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与心酸起伏。
隐龙海不见轩辕台。
但轩辕台一直在李天澜的心里,在他始终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以后会有的。”
李天澜凝望着窗外的夜幕,语气平静的说道。
金秋阁遥遥在望。
李宗虎放慢了车速,看了看李天澜,轻声道:“殿下,等您从东欧回来,距离重建轩辕台就很近了。”
“所以不能输啊。”
李天澜笑了起来:“无论面对谁,都不能输。”
......
车子在金秋阁前停稳的时候,李天澜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在金秋阁门前的两道身影。
一人是总统办公室的负责人韩毅。
而另外一人竟然是总统李华成。
总统亲自迎接。
即便是李天澜的心境平稳,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
他迅速下车向前疾走了几步,立正敬礼,平静道:“总统先生。”
“天澜同志。”
李华成笑着伸出手跟李天澜用力握了握,表情儒雅温和:“我们进去谈。”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金秋阁的办公室。
韩毅端上了刚刚泡好的茶水。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这位年仅四十岁就已经成为正总督级高官的中洲大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李天澜。
李天澜安静的坐在那,一身军装,肩膀上的元帅军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军衔,军装,平静却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
即便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着这一幕,韩毅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错愕。
他有些自嘲,有些感慨,轻轻带上了房门,笑着招呼了已经下车的李宗虎一声。
......
兴许是因为在高层会议上学院派没有全力支持豪门集团的原因,李华成对李天澜表现的极为客气。他没有在办公桌后落座,而是跟李天澜一起坐在了办公室的会客区,完全是一副老朋友之间闲聊的架势。
李天澜默默的喝着茶,除了在最开始看到李华成出门迎接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意外和诧异之外,进门后,他的表情愈发平静。
“天澜,雪舞军团的名单酝酿的怎么样了?”
李华成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
“还好。”
李天澜点了点头:“对于雪舞军团的组建,军部和昆仑城都很支持,中午的时候我们开了个会议,我已经把雪舞军团的名单交给了总政,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华成嗯了一声,捧着茶杯,有些迟疑。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老实说,从纯粹的国事角度出发,让你带一个军团,我是放心的。东欧很乱,如果我们想要在乱局中打开局面,一味的稳健确实很难成事,我们需要一个有魄力和锐气的年轻领袖去为中洲争取我们可以争取的东西。在你和帝江之间,我更看好你。不过从私人角度上来说,你这个职务很敏感,我,还有无敌,都有某些方面的顾虑。有些事情,我们很难阻止,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量求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结果,天澜,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尽力。”
私下会谈,李华成总统的话语直接而坦诚,没有相互之间的虚伪客套,开门见山。
李天澜现在终归还是学院派的盟友。
如果没有他与豪门集团的关系的话,李天澜正式进入学院派,无敌级别的战斗力,几乎等同于是学院派的第一高手,这样的人物,值得中洲任何人去重视。
而且李华成总统如今虽然已经打算放弃特战系统,但这却只是因为在军政方面和特战系统之间的取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也会争取,在这次的东欧乱局中,李天澜如果能够挡住北海王氏和昆仑城的话,学院派的运作空间也会大很多。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李天澜和学院派今后的关系会渐行渐远,现在的局面下,只要他还存在,学院派今后的活动空间也会大很多,如果李天澜真的死在东欧,而且还是以叛国的罪名被处决的话,豪门集团分崩离析,社会剧烈动荡之下,跟豪门集团合作的学院派受到的压力简直不可想象,无论如何,只要有可能,李华成都会给予李天澜一些必要的帮助。
“我今天来,是想跟总统先生要一个人。”
李天澜喝着茶,轻声说道。
“谁?”
李华成挑了挑眉。
雪舞军团如今的地位极为重要。
中洲绝大部分人,只要李天澜想要,现在基本上都能调过来,李天澜如今特意找到他要人,只能说明这个人选极为特殊。
李天澜笑了笑,轻声道:“这两天我调看了一些关于二十多年前叛国案的资料,但一无所获。”
李华成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叛国案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中洲影响力最大也最为恶劣的案件,如今存留下来的宗卷,都明确指向李狂徒叛国,谁都知道这件事情非常蹊跷,但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李天澜去研究那些被翻烂了的资料有什么用?
“那些资料。没什么意义。”
李华成轻声道。
“确实没什么意义。”
李天澜说道:“所以我把那些资料都放了回去。不过我想,就算资料没什么意义,人总是有意义的。如果可以找到一个经历了叛国案的当事人,就算我们弄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至少可以降低在东欧叛国案重演的概率。”
“经历了叛国案的当事人?”
李华成眯起眼睛,看着李天澜:“谁?”
“荒漠监狱,火男。”
李天澜平静道:“爷爷当年身边的神圣近卫,二十多年前,第一任边禁军团的次帅。除了我父亲之外,他是中洲叛国案中责任最大的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