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伊克.艾达循声低头,10岁大的拉伊克.安德拉斯仰望母亲,脆生生地问到:
“我们能见到国王陛下吗?”
这是他们促使不断忍受饥饿、寒冷、歧视、疲惫,一路坚持到吕德斯的最大动力,但亲眼目睹吕德斯的繁华,看着那一幢幢夸耀权力和财富的巨大建筑时,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还是本能的感到胆怯。
地主家也没这么大的房子,但对村子里的人来说,他就已经是个不能违逆的大人物了。拥有这么多的大房子,并且整个国家都要听他的陛下,一定是更加了不得的大人物吧?大人物会听穷鬼说的话吗?
小小的脑袋里,粗浅的类比和不安的想法搅成一团,让小安德拉斯无法安静下来。
“不会有事的。”
艾达抚摸着儿子,这个动作让小安德拉斯感到安心。瘦骨嶙峋的身躯也不再颤抖了。
“陛下是乐意倾听穷人声音的慈父,他一定会接受我们的请求的。”
语调没有任何迟疑,心里却闪过同样的疑问。但对这个乡下女人来说,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
不光是她,聚集在这里的8万多人,以及整个王冠领已将和平解决当前的最后希望寄托在国王陛下身上。
他们寄托了莫大的希望,却不知道为了庆祝王太子在前线的胜利,王族和重臣全都聚集在城郊的凡尔赛宫。请愿者们面对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宫殿,还有
整齐的军靴跺地声、略带仓惶的口令、炮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响声一道贴着地面传了过来,驻守杜伊勒里宫的王家卫队阻挡在人群和皇宫之间。盯着大股手无寸铁的请愿者们。全副武装的士兵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停下!停下!”
卫队司令官挥舞着手枪。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庞大的人群却并未停下脚步,准将咬紧牙关大声命令。
“举枪!!!”
这是历史的瞬间。
站上演讲台的李林正容说到,完全不改口吻与表情。同时稍微窥探了一下黎塞留的脸孔。
此刻庆祝会正进入**。而黎塞留既是财团的政治盟友与对手。又是查理曼实质上的一把手。所以他才会在正式开始演说之际,给予红衣主教这样的待遇吧。
当然,这个举动并不是出于对黎塞留的尊敬。纯粹只是他连细微部分都不想给人可乘之机的缘故吧。
(小心的家伙。)
红衣主教暗自嘀咕了一句,演讲台上那道仿佛能窥破人心的视线已经转移到遥远的彼方。
环顾了众人之后,李林开口说:
“这是一尝夙愿……不,甚至超越这以上的历史重要时刻,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历史洪流的幸运儿。”
乒乒!!
卫队已经连续两次向天空鸣枪示警,命令涌到王宫前的人群退散,但是排在游行队伍前面的人由于后面人潮的推搡根本无法止步,面对不断逼近的人群,承受着仿佛要被压倒的压力,准将抓着枪柄的手颤抖起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这些该死的家伙!!”
瞪着通红的眼睛,原本举向天空的手枪不知不觉间垂了下来。
啪!
拉炮喷射出彩带和彩纸,乐队演奏着进行曲,灯光聚焦在一个10岁的孩子,前线军官家属的小小代表顺着鼓点节奏,迈着受过训练的庄严步伐走上礼台,以无可挑剔的礼仪从国王陛下那里接过一枚勋章。鼓掌和欢呼立即包围了这位小骑士,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总是面露阴沉之色的国王陛下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嘉宾席上,一个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男人正在黎塞留耳边嘀咕着什么,红衣主教总是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起身叫嚷着什么,但上百人庆祝的喧嚣把他的呐喊全部掩盖下去了。
杜伊勒里宫前已经堆满了死尸,被恐惧攥住心脏的士兵机械的上弹、发射,大多数子弹并没有经过仔细瞄准,倒在枪口下的尸体大约有上百具。更多的人尖叫着、推搡着想要从枪口逃走,不断有人摔倒在地,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起身,死于挤压、踩踏的人数倍于中枪身亡者。哭泣、诅咒、绝望的呐喊混在一起,震动着吕德斯的天空。
拉伊克夫人也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睁着,脸上兀自留着胸口中枪时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安德拉斯正在摇晃着亡母的身躯,环顾四周,眼前只有死尸,奔逃的人群,和正在疯狂射击的查理曼士兵。一种难以遏制的感觉涌上喉头,溢满泪水的双眼反射出受伤野兽般的激烈情感。
“希望全世界的人们能够和平相处”
感知着同一时间的两处风景,看着总算开始同步混乱的人类们,李林扬起酒杯轻声祝愿着。
他的话语中没有任何恶意,一丁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