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天色彻底昏暗下来,换了身普通便服的杜弘域从总兵府后面的演武场离开,身边只带了杜铁牛几个心腹,他没有骑马,而是坐了马车前往。
车厢里,关爷老实地坐着,看着皱眉的杜弘域,心里面也为高进捏了把汗,他知道这位大公子最近正烦着,谁让这骆驼城里的将门都不是那么听话了,大老爷去山海关可是把总兵府里的家丁抽调了大半,仅靠剩下那点人可不足以让那些将门畏惧。
“关伯,你说高百户这趟过来私下求见,是为了什么事情?”
杜弘域看向关七,他知道关七和高进关系莫逆,所以他才让关七管着和范家合作的蜂窝煤生意,让他掌管自己的钱袋子。
“不瞒大公子,高百户只让人带了口信,不过老奴觉得怕不是什么好事?”
高进能有多来事,关爷是深有体会的,当日高进只靠身边那群少年伙伴,就杀了张贵,坑了鞑子,拿着那二百多颗鞑子首级从老爷那里换了百户的官身,头回来骆驼城就敢大开杀戒,在驼前街上杀得血流成河,以他的性子,需要偷偷摸摸跑来找这位大公子,肯定是闯了祸事。
“但愿不是什么大麻烦就行?”
听到关爷的话,杜弘域喃喃自语道,实际上高进主动上报麾下兵马,还是很得他好感的,起码他觉得高进固然有野心,但是却很识大体,明时务,知道自己是他的靠山,所以没有对他瞒着藏着。
只要高进不是惹了太大的祸事,杜弘域都打算帮他摆平下去,甚至还要想法子把高进的官职往上挪一挪,区区百户官职太过屈才不说,而且也限制了高进的练兵才能,眼下杜家嫡系在骆驼城里没多少实力,可偏生杜弘域要做的事情还不少,他还指望高进能为他多分担点。
小半个时辰后,杜弘域的马车停在了范记商号门前,自有杜铁牛上前露了腰牌,然后便被迎进了货栈里面,这时候高进自是和范勇出来相迎。
“高进拜见大公子。”
对于杜弘域,高进也没有什么桀骜,依然礼数恭敬周到,然后才和关爷见礼。
“小高,几日不见,你倒是显得越发沉稳了。”
杜弘域对着高进,显得还是颇为亲近,说起来他杜家在延绥镇,也是外来户,他那位叔祖又是个臭脾气的,所以杜家下面真正能倚为心腹的外姓军将不多,眼下这骆驼城里虽然有几个,但那些老将只听他父亲的,对他这个大公子顶多是面上尊敬罢了。
几人进了厢房,自有沙得刁在那里烧水泡茶,他是沙家的管事出身,自然熟稔得很。
分主次坐下后,杜弘域倒也直接,径直开口问道,“小高,你这趟来骆驼城,找我有何事?”
“不敢瞒大公子,高进确实是有要事得向大公子禀报。”
高进也不墨迹,当下把已经发生的部分事情都讲了,只是把单英他们联手对付自己说成了是徐通授意,另外那摩天岭里白莲教余孽啸聚流民数千,开挖矿藏捅了出来。
对于摩天岭里的铜矿,高进兴趣不大,因为他没能力吃那个独食,倒不如把这消息主动拿出来换取杜弘域的支持。
杜弘域听着高进的讲述,虽然没有全信,但也信了七八分,实在是徐通这守户犬的恶名,连他都听说一二,高进招揽军户,得罪同僚,被这徐通趁机蛊惑其余百户,要除掉高进当真不是新鲜事。
“大公子有所不知,我当日为了赎回几个手下,前往丰子沟,亏得提前派人前往刺探对方虚实,才知道徐通竟然和摩天岭的贼匪勾结,甚至还私下将甲胄输于对方。”
在高进口中,他是出于谨慎,派人前往查探敌情时,才碰巧撞见徐通指使底下百户将几车甲胄送进摩天岭,然后顺势进了摩天岭才得知那名为紫面天王的贼首已然啸聚流民数千人,私挖铜矿,实在是叫人细思恐极。
高进虽然没有明说徐通勾结逆贼,图谋造反,但是这短短几段话里透出的东西,足以让人往那方面去想。
杜弘域倒是不虞高进欺瞒他,实在是高进所说,事后还是很容易查证的,只要高进擒下那些百户们,便一清二楚。
“大公子,我如今兵马俱在丰子沟,本是打算赎回我那几个手下……”
高进打算倒果为因,明明他已经打下了丰子沟,却对杜弘域说还未曾动手,只是发现徐通和摩天岭的猫腻,所以连夜赶来请示杜弘域。
“大公子,那徐通乃是高进的上官,高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又信不过卫里……”
“白莲教乃是国朝不容的邪教,徐通私下交通也就罢了,还敢输甲胄于对方,这分明就是图谋造反。”
杜弘域冷声说道,他最近正愁要如何立威,敲打下骆驼城里那些将门,别以为他叔祖带走杜家的大半精锐,他手上就没有足够威慑他们的武力了,更何况那摩天岭里还有铜矿,虽说不知其大小,但是那白莲教的余孽能啸聚流民数千,想来小不了。
“小高,这件事情你放手去做,那徐通只要有半分谋逆的嫌疑,你便可以先斩后奏,就是牵连到神木卫里,你也无需顾忌。”
比起被旧疾折磨得锐气全无的父亲,杜弘域该做决断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多顾忌,那徐通算什么东西,要是高进手上能有真凭实据,他还想动一动神木卫,这些卫所都是日子过得太安逸舒适,是该狠狠敲打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