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知道秦王府在陕西这边向来飞扬跋扈,这侵吞田产最是凶恶,吃相比那些军将都要难看,可人家是老朱家的藩王,只要不是谋逆造反,做什么都没甚关系。
杜弘域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这小高的话虽然直白,可是道理却不差,事情做都做了,难道还能指望对方当没发生过么!
“大公子,下官以为,这事情就让锦衣卫去头疼好了。”
卫骧和秦王府有关系,或许对锦衣卫更是个好消息,这谋逆案要往大了造,还有什么比藩王勾结卫所和白莲教匪图谋造反更合理的,反正老朱家的藩王向来有造反的传统,再说以当今那位皇爷贪财的性子,若是能名正言顺地干掉秦王收其财富,哪会顾及什么宗室亲情。
听着高进的话,杜弘域自然也想开了去,不过他心里另外有了主意,这陕西的锦衣卫千户所未必有那么大的胆子,他还是得加把火。
这时候,那后厨自送了吃食过来,却是糯米做的汤圆,杜弘域见了后道,“小高,这汤圆不错,你且尝尝。”
“多谢大公子。”
两人吃过汤圆,杜弘域见高进没什么不习惯的,也略微有些吃惊,要知道陕北这边可不习惯这南方的糯食。
“大公子,小的祖上是海宁卫出身,这汤圆小时候也是吃过几回的。”
“原来如此。”
杜弘域笑了起来,对高进又多了几分亲近,杜家是昆山卫出身,和海宁卫离着不远,杜家如今祖宅仍旧还在昆山那边,两人都能算得上乡党了。
“那刘知远倒也算是有些本事,那做的假账几可乱真。”
杜弘域说起了正事,摩天岭上三千流民,高进要择其青壮成军,粮食且不说,这军械才是花钱的大头,他总不能叫高进再掏这钱。
高进没想到这位大公子如此上路,居然是打算直接从神木卫的府库里给他挤出近两千人的军械。神木卫是整个神木东路的军事中枢,那府库规模自然不小,高进上回来时便见识过,只是那次刘知远可是坑了他一把。
随着杜弘域的讲述,高进才知道这神木卫里,这十年里虽然少有鞑子寇边,但是因为跟着总兵府数次出征蒙古河套,纸面上那军械甲胄折损不小,但实际上做得全是假账。
神木卫按着规制,若是鞑子大规模寇边,其府库的武备是要足以武装治下万余兵马的,当然这是放在十多年前,眼下的话刘知远管着的府库里,只有三千人的足额武备,其余全是拿来充数的破烂货。
“彼辈每次出征,便说甲胄军械损坏,但是这拨下的钱款全私下分肥,只拿那三千套甲胄军械应付御史巡查。”
杜弘域冷笑起来,他父亲就任总兵前,也是屡次出征河套蒙古诸部的,底下卫所不能打,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混账玩意贪墨朝廷拨下的军饷当真是玩出了花,就好比这神木卫府库里压箱底的三千人的足额武备,居然是万历二十九年监造,一直应付到了现在,也难怪卫所兵不堪一战,穿着那些破烂货上阵,岂能是鞑子对手。
高进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更何况在他看来,就是把那些精良的军械分发给官军,也不过是给鞑子送装备罢了,要知道那甲胄连盔带甲几十斤重,官兵上阵的时候连头盔都不愿戴,更遑论披甲了,到时候只怕嫌重逃得不够快便先脱了再跑。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这些十多年前监造的军械甲胄,倒是大半都归了自己,高进无论如何都是要感激杜弘域的,毕竟这么多的甲胄军械,可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
“大公子,这些军械甲胄若是送去古北寨,可否会有麻烦。”
高进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要知道这两千多人的齐全武备,可不是小打小闹,要知道他现在麾下可称精兵的不过三百余人,就是把剩下的那些青壮都算上,也就八百人不到。
“能有什么麻烦,辽东李家尚且养了几万家丁,我这里养个几千家丁为朝廷分忧,难道便不成么?”
杜弘域笑了起来,如今辽东那边,李家养的那条好狗,居然还敢称帝建制,以后必定是多事之秋,说不得到时候朝廷便要调动九边精锐去剿灭这些女真蛮子,他这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见杜弘域这般说法,高进也放下心来,只要杜家不倒,便能为他遮风挡雨,这两千人的足额武备,只待他能全部消化掉,手下便有三千家丁,横行陕西说不上,但是到时也不需再惧怕谁了。
“小高,这批军械甲胄,我自会派人送去河口堡,只是摩天岭上那些流民,你需得好生处置,务必不要落人话柄。”
“公子放心,下官省得,等会儿下官便赶回摩天岭,将此事了结。”
高进点头应道,他连夜赶来见杜弘域,除了禀报请示,勿使这位大公子生疑,便也是想趁机从神木卫这里弄些好处,如今杜弘域如此大方,这拿到的好处远超他的想象,自然也该回去办正事。
“也好,正事要紧,小高,我是把你当知己好友看的,这河套能否收复,便在你我身上。”
杜弘域起身相送时,一番话说得倒也情真意切,实在是放眼这延绥镇里,他这些年所见人物,能踏踏实实练兵为他羽翼的,助他成就复套功业的,还真就只高进一人。
“大公子知遇之恩,高进铭记五内,他日大公子用兵河套,高进必为先锋,死而后已。”
高进亦是沉声回应道,只是他终究不如沙得刁刘知远之辈脸皮厚,否则此时若是能再虎目发红,眼眶含泪便演得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