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大明宫就正式诏告天下册封光王李忱为皇太叔。
皇储确立,他的心安定多了,精神一松懈,身体就全垮了。
现在他只能靠仙丹活着了,仙丹吃的越多,病的越重,越重就得越吃,终于李炎明白仙丹救不了他的病,赵归真沒有度他成仙,直接把他度成了鬼。
他很想下道诏书,把剩下的几盆仙丹统统赏赵归真吃了,让人看着他吃,不吃喂他吃,看看赵半仙能不能吃成神仙,但他还是忍住了,天下臣工谁不知道自己信奉三清,临了临了却跟三清门人翻了脸,这不是等于自个承认让人给骗了吗。
朕是天子,是神仙,神仙怎么会被一个半仙给骗子,让朕找谁说理去。
他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他耳鸣、眼花,心悸,常出现幻觉、幻听,他整日整宿地流汗,一会冷汗,一会热汗,擦也擦不尽,他现在怕光、怕冷、怕热,怕红的颜色,总之什么都怕。
也不敢听太响的声音,不要说去乐坊了,就是身边太监说话大点,他也要惊出一身冷汗,太监们已经都踮起脚尖走路了,像捕猎时的猫一样,可在他听來还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终于,他发现即便身边一个人也沒有,那巨响声也仍在耳畔。
赵归真说这是仙界的钟鼓之音,恭喜陛下,您要升天了。
去你姥姥的,朕要升天,一定把你带着。
又过了一年,会昌六年,做了整整五年皇帝的李炎现在什么人也不想见,非见不可的,如宰相李德裕,则必须驻足在两丈外的珠帘边上,细声慢语地说,声音大了惊着皇帝,太小皇帝又听不真,逼的这位性格豪迈的宰相,每每急出一身的热汗。
现在能穿过这道珠帘的只有三个人:赵归真、李好古和王拂儿。
赵归真服侍他吃仙丹,为他早登仙境做准备,李好古得不停地为他擦汗、换衣裳,只有王拂儿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瞪着一双憔悴的大眼睛爱意绵绵地望着他。
“朕要登仙境了,爱妃,这个世上朕最舍不下的就是你呀。”
“陛下好狠的心,您上天为何不带着臣妾呢。”
“唉,都说天上好,可朕以为天上也未必就比人间好,待朕先去打个头阵,真的好再下界來度你去。”
“陛下爱护之意,臣妾心领了,陛下登天之日,臣妾必追随而去,望陛下不要嫌弃。”
李炎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满脸是汗,心里却很畅快,他对赵归真吼道:“望神仙再赐仙丹一粒,我与爱妃同登仙境。”
哈哈,李炎爽朗的笑声飞出大明宫,回荡在长安的夜空。
这笑声飞跃了大明宫高高的宫墙,隔着几里路,飞入西宁郡王府,飞入杨昊的耳朵里。
杨昊正在小书房看书时,忽感头晕目眩,就趴在书桌上打了个盹,刚刚合眼,就听汪春一路哭喊着跑了进來,哭倒在地道:“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杨昊悚然而起,披衣急出,走沒两步,忽见一骑迎面而來,身穿道袍,披散头发,伟岸的胸怀里依偎着一个美妙女子。
望见杨昊手忙脚乱的样子,來人笑道:“杨卿,朕已经登天界,你向那里去。”
杨昊悚然而惊,却见披发道人是李炎,依偎在他怀里的则是王拂儿,忙拜伏在地,道:“陛下,您就不要逗弄下臣了,这大冷的天,冻坏了如何是好。”
李炎闻言哈哈大笑,直斥杨昊说俗。
王拂儿笑的如花绽放,道:“郡王,谁逗你玩呢,你瞧清楚了,我们可有影子。”
杨昊往地上一看果然人马俱无影,惊叫道:“他娘的,这世上难道真有鬼吗,老子今晚是怎么了,竟然撞鬼了。”
李炎道:“爱卿勿惊怪,世上是真有神仙的,朕信了一辈子,可就在不久前又动摇了,真是可笑,你一个俗人不信也罢,朕不怪你,朕此來就是跟卿道个别,你与他们不同,你有慧根,终能明白‘舍得’之理,好啦,朕不跟你多说了,朕要带着爱妃逍遥自在去了。”
真是说走就走,杨昊再抬头的时候,李炎和王拂儿已经渐行渐远,马蹄得得,衣带飘飘,好一对神仙眷侣。
“醒醒醒醒……”
杨昊还在神驰神往,却被张莺莺摇醒了,他骤然出了身冷汗,原來是做了一场梦。
清冷的灯烛下,小书房里已经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汪春,一个是衣扬,都哭的泪人一样,杨昊望了眼张莺莺,见她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不解地问:“你们怎么啦。”
汪春泣道:“宫里刚刚传來消息,陛下驾崩了。”
杨昊闻言愣怔了半晌,不悲反笑,对三人道:“陛下不是驾崩了,陛下带着王才人登天去了,好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让人羡慕啊。”
此言一出,轮到汪春和衣扬吃惊了,宫里只传出皇帝驾崩的噩耗,暂时还沒有嫔妃殉情的消息,郡王是从何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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