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后备军诸将中,与陈敬龙相交最厚者,莫过项拓。陈敬龙在城上眼望他血污遍体,在如海敌军中绝望苦战;不由胸中剧痛,肝肠欲裂;边努力挥刀斩敌,边厉声大叫:“速将城上敌军杀尽,我们去救项将军”周围陈家军闻听此言,均大呼狠斗,竭力砍杀。
此时城上敌军,足有两千人,而此时云梯尽失,再无援兵,他们也是陷入绝境,岂能不抵死相拼?想要迅速将其剿杀干净,却谈何容易
便在这时,忽有两三千伤兵冲上城来,纷纷大叫:“未伤兄弟退后,保存力量守城,莫要再增伤亡让我等无用之人,再杀几个敌军,为守城再尽微力、为死去将士报仇”
这些伤兵,均是受了重伤的,个个缺手残脚、身带重创;能挣扎行动已不容易,属实再不能指望他们有打斗之力。
城上军士见他这一群重伤者上城,已然诧异,再听其呼喝言语,不由更是莫明其妙,惊讶疑惑其意。
这一群伤兵呼喝声中,已都跌跌撞撞奔近交战处,挤开城上守军,迎上被围之敌;随即都不守己身,或着地翻腾,或努力扑跃,直往敌军身边闯去。
暗族军兵见伤兵扑近,自要出手格杀。伤兵全无防守,任敌军兵刃着身,便在长矛穿胸、利剑透骨之时,仗着最后一口气,竭力靠近敌军,兵刃急出,做垂死一击。这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实是挡无可挡、防无可防、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在此打法之下,伤与未伤之人,实没有太大区别。
刹时间,城上血洒如雨,断肢残臂乱飞,伤兵与暗族军均迅速消减。顷刻工夫,伤兵战死过半,而暗族军剩下亦不足千人。这时离城边已经不远,战局更为惨烈,许多伤兵全力扑击,以血肉之躯冲撞,顶着尖矛利刃,将敌军撞下城去,更有许多顶刀受矛,扑去揪住敌军,垂死扳推,与敌军一起翻出城墙,一起摔个粉身碎骨。
数千人以命换命,于必死中力求伤敌;如此惨烈战局,连禀性悍勇、惯用以命搏命打法的陈敬龙见了,犹不免心惊失神,何况旁人?
城上城下,两族军兵,都被城头战况惊呆,人人驻立观望;攻城的忘了攻城、守城的忘了守城。除城头正在性命相拼的伤兵与暗族军外,整个战场陷入沉寂静止,仿佛时间突然停滞。
不过盏茶工夫,城头暗族军全数毙命,不剩半个。而登城之伤兵,犹能站立行动者,已不过三四十人。城上两族军兵尸体,多是纠缠搂抱而亡,你剑入我胸内、我刀穿你颈中,相互拆解不开;摔落城下的两族军士,多半血肉模糊、沾连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难分离清楚。
短短的时间,最惨烈的打法;双方战死者足有五千人。如此场面,莫说在场之两族将士前所未见,便是当世所有人都算上,只怕也没一个曾经见过。
悲壮惨烈气味,弥漫战场;双方将士,无不震撼,人人胸中如压大石,坠的透不过气来。
这时,脚步纷杂,奔上城头;正是吴旬率江湖汉子肃清南城城上之敌,依陈敬龙之嘱来北城支援。
义营众人登上城头,见了城上死伤情状,无不惊讶,齐齐呆住。
不必亲眼目睹方才这一场搏杀,只从两族战死者尸体纠缠容貌,便模糊能猜想出方才战况之惨烈狠厉。众江湖汉子凝望那些伤兵遗体,无不动容。
所剩那三四十伤兵,相互搀扶,跌撞而行,踏过满地敌军尸首、小心不碰到同袍遗体;慢慢靠到城墙边,傲然扫视城下敌军。虽然其中有些受伤太重,已无法挺直身体,但个个神情决绝、气势凛然,令人一见之下,顿生不敢轻侮之心。
众伤兵肃立顷刻,其中一个胸膛被阔剑穿透中年汉子忽地疯狂大笑,一面不住咳血,一面凄厉叫道:“我等必死……咳咳……必死之人,还怕……咳……什么?杀一个……咳……赚一个,何乐而不为?……咳咳……哈哈,杀光暗族军;杀,杀——”狂叫喊杀声中,忽地踊身跃出城垛,直扑城下。
两族将士眼望这人竟自行坠城寻死,似已得到理智,不由都骇然错愕。
那中年伤兵直堕而下,近地时,双手紧握钢刀,高举过顶,向一名暗族军头顶直劈下去。那暗族军已被惊的呆了,哪还躲闪得及?天性的略一歪头,闪过头顶正着,惨叫声中,已被钢刀砍中肩膀,直剁至胸。
那中年伤兵落地,摔的骨碎筋折、血肉飞溅,立时毙命;但他以垂死之躯,终是拉了一个健全敌军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