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酒宴,是为庆贺大破敌军而设,大帅、监军、九位大将,固然尽数到场,一个不缺;连那义军首领欧阳干将,也因在此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功不可没,而被请来赴宴。他在白虎军中并无职司,而众将毫不排斥、肯与他同席,显然是其智勇已令众将折服,无人再敢小觑于他。
大帅、监军各讲几句,无非是陈述大胜、赞扬激励众将之语,随即开席。席间,众将谈讲大战经过,兴奋难抑、开怀畅饮;待都有了几分醉意之后,更是纷纷表露功绩,你讲我说、争强夸胜,喧闹非常。
陈敬龙并未参与大战,当然插不进众将的夸功炫耀当中,况且他与众将聚饮别有用意,本也不肯随众喧闹;当下只是冷眼旁观,察众人神情表现,尤其对严奇提过的唐遥怀、左烈二人格外留意。
在场者,除陈敬龙十分安静之外,还有两人保持沉默,不随众将喧哗。一个是欧阳干将;他身带重伤,精神萎靡,能坚持赴宴,已很不容易,当然无力随众欢闹;另一个,便是虎啸军大将唐遥怀。
那唐遥怀四十出头,身材相貌均极平常,平素言谈举止亦无出众之处,是个不易惹人关注之人。今晚他只是垂头默坐,不住自斟自饮,并无兴奋举止;虽与众将表现不同,但太过沉静,仍是极不惹人关注。
而左烈却恰恰相反,正是喧闹众将中最为活跃的一个。他三十五六岁模样,高大魁梧,浓眉大眼、面孔黝黑,一便是耿直刚勇之人;今晚他喝的黑脸隐泛红光,不住与诸将争抢,大呼大笑,显然十分快活。
陈敬龙静观良久,心中暗自盘算;待诸将争相夸耀,愈演愈烈,有人直争的面红耳赤之时,忽地立起身来,喝道诸位将军且请安静,我有话说”
众人被他这突然一喝吓了一跳,齐齐住口,向他去。
陈敬龙端起酒杯,含笑言道此次大破暗军,诸位劳苦功高,实堪称颂;而我陈家军能得脱困,亦出于各位血战破敌之所赐,敬龙对各位感激之情,无可言表,唯有借此宴饮之机,敬杯酒,略示谢意”
众将听他此言,大半欢笑点头,有的便自矜笑道陈将军这话说的不,若没有我们奋勇破敌,陈家军必然覆灭;你敬酒道谢,确也应该”有几人,已端起杯来,准备受敬而饮。
陈敬龙阻那端杯几人,道且慢如此救命大恩,若一杯酒统统敬过,未免太过马虎,实不足表达敬龙感激之意;待我逐一敬酒道谢,方才妥当”
众将见他如此郑重,更是欢喜,纷纷大笑点头;举起杯的,又将酒杯放下,等他单独敬谢。
陈敬龙稍一沉吟,朗声说道这第一杯酒,自要先敬大帅为是帅为军中首脑,能够破敌,自离不开大帅的运筹决策;不须问,此次大捷,大帅谋划指挥之功无人堪比,敬龙深以白虎军有此睿智果决之帅而庆幸;袁大帅,敬龙先干为敬,以表谢意”说着,举杯凑到唇边,作势欲饮。
听他此言,诸将面面相觑,多有撇嘴冷笑,流露不以为然之色者。袁石更是尴尬,面孔涨的通红,慌忙阻道陈将军且慢”
陈敬龙佯装不解,停杯诧异道?大帅不肯赏脸么?”
袁石咂嘴干笑,局促不安;指向欧阳干将,支吾言道若讲运筹决策……这次大战策略,全是出于欧阳的谋划,这个……嘿,实非本帅之功陈将军这第一杯酒,便先敬欧阳吧,本帅可承受不起”
陈敬龙佯装不知,转问欧阳干将欧阳,果如袁大帅所说这样么?”
那欧阳干将何等聪明?见陈敬龙一番做作,早知他别有用意;听他询问,忙笑道干将虽出些力气,却不敢自认功劳最大陈将军这杯酒,我是不配喝的;干将心中,自知功劳最大者是谁,但眼下且先不说;只等陈将军自行寻找,最后陈将军寻定之人,是否与干将心中所想之人相同如此最后揭晓答案,观你我所见相合与否,便如覆射游戏一般,倒也有趣”
陈敬龙见他有意推脱避开,不参入干扰行事,且言语留下后续余地,显有在掌握失控时岔开话头、圆转回护之打算,不由欣喜;向他微一点头,以示谢意;皱眉咬唇,作思索状,想了又想,方笑道虽然策略谋划出于欧阳,但最终定夺之人,终是大帅;且此战大破暗军、伤敌极众,大帅当先奋勇、激发士气之功,不可轻忽;说来说去,这第一杯酒,终还是要敬大帅的”
此言一出,众将更是尽皆色变,有的鼻中轻响,“嗤嗤”不绝,不屑之意显露无遗。袁石面红如血、手足无措,身体扭来扭去,坐不安稳;尴尬至极,狼狈不堪。
三百九十九节、芥蒂尽消
三百九十九节、芥蒂尽消